《木之本·辰马》
自懂事起,辰马就没见过她的母亲。
据说,母亲生下她后便患了重病,在辰马出生不到三个月,就离世了。
她和她的姐姐十咲,还有她们那个半身瘫痪的父亲,生活在一个破旧的道场里,相依为命。
从小到大,辰马的家庭,一直把重担完全压在她姐姐的身上。
照顾父亲也好,看护年幼的辰马也好,全都是由十咲负责。
十咲,不过比辰马大了六岁而已,就不得不自己一个人,支撑起一个家庭了。
辰马不敢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负担。
但是,辰马依稀记得,即使十咲在怎样劳累,在怎样委屈,她也不会在辰马或者是父亲面前,表现出来。
在父亲和妹妹面前,十咲永远都是一副微笑着的面孔。
每天,在家门前等待十咲的归来,也是辰马一天中最盼望的事。
只是,十咲也是会哭的。
辰马还记得那夜,她看到十咲拿着母亲的照片,跪坐在角落里,偷偷的啜泣。
她跟母亲说,自己也想像别人家的女孩子一样,能去看电影,能去逛街,也想像她的同学那样,能在豪华的西点店,吃冰淇淋,喝咖啡。
她还说,要是她可以开一个自己的咖啡店,而不是在那些需要看脸色的地方打工,那该有多好啊。
她说完这句话,辰马才想起,那一层层缠绕在十咲手上的纱布和绷带。
那一夜,十咲倾诉了很多,也哭了很久,一直哭到天亮。
辰马也默默的听到了天亮,听到凌晨六点半的闹钟,打破那朦胧的黎明。
。。。
听到闹钟的声音,十咲并不言语,只是将母亲的照片重新摆正。
轻轻叹了口气,她擦干眼泪,便向着厨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厨房的转角处,她看到了呆站着的辰马,嘴角勾勒出一道弯弯的浅笑。可她接着看到辰马木然的表情,又把笑容,僵在了脸上。
“对不起。。。”
看着十咲,辰马嗫嚅着。稚嫩的双眼,已经噙满了泪水。
她只觉得,自己对于十咲来说,就是个累赘。如果没有她的出生,十咲又如何受得这么多苦?又如何能失去她的母亲呢?
她对不起十咲,也不配做十咲的妹妹。
“姐姐,我对不起你。如果我没有出生,母亲也不会死,你也。。。”
听到辰马的话,十咲沉默了。
“你这样做,对的起我吗?”
十咲的声音,少见的因愤怒而变得有些颤抖。
她举起她的右手,想要打辰马一记耳光。可她看到辰马紧闭着双眼,一副害怕的样子时,却又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十咲放下手臂,便拭去辰马眼角的泪,离开了。
从那一天起,辰马也变得不敢在面对十咲了。她开始害怕看到十咲的笑,因为,她不知道十咲的内心,是不是也和她的表情一样,是幸福的。
就这样,过了多少年,她记不清楚了。
两个人,也有了些隔阂。
辰马觉得,她对不起十咲。久而久之,每当她想起,听到,或者看到十咲,她的心,都会莫名的痛。
每当她心痛的时候,她就会想起那串文字。每当她流泪的时候,心里就会响起一道特殊的召唤。
。。。
浮生幻世,朝露夕霜。
不悟执念,舍悟三生。
月晴月缺,长梦迷离。
人之一念,花之一现。
。。。
这是三生月的刀语,不知是谁,把这古老的文字,留在了那把古老的刀上。
那把古刀,已经在辰马家的道场,不知传了多少年。
几百年?几千年?无人知。
只有辰马,她听到了这寂寞的刀语。
刀处于长久的孤独之中,就会变得像人一样,渴望得到关怀,渴望得到承认。
辰马不想拿起那把三生月,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木之本家族,要为了一把古董一般的薙刀,去守护一个破旧的道场。
但这冥冥之中,她感觉到了,三生月的召唤。
她背着父亲和姐姐,打开了尘封的仓库,找到了已经结满了蛛网,却丝毫惹不上尘埃的三生月。
当她拿起三生月的那刻,漆黑的冷光,犹如等待了太久的锋芒一样,映在了辰马的脸上。
辰马握着刀,感受着刀刃的微锋。脑海中,那些前几年父亲所讲的,索然无味的家族武技,也全然变得明朗了。
目空,耳空,味空,心空。
不想,不闻,不念,不见。
放下悲伤,放下执念。
无人无我,削空断水。
“呵,无人无我。。。?”
辰马摇了摇头,轻笑一声,便放下了三生月,离去了。她有一种预感,将来会有一天,自己便要拿起这三生月,斩断什么。
她要斩断什么?辰马不知道,她不过是有这个预感罢了。
。。。
时间便这样走下去,并不为什么人所停留,也不会被什么事所等待。
一家人的生活,便这样过。虽没有什么起伏,却还算得上是温暖――至少,这样的日子,让辰马觉得心安。
十咲仍然为这个风雨中的家庭,四处的奔波着。
父亲的身体,一直不好不坏。对这家人来说,只要他的病情没有恶化,便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
至于姐姐与妹妹,虽说有了些隔阂,却也能维持着亲密的关系。
直到一天,一个陌生人,突兀的来到了他们的家里。
那个人身上的军服,样子有些奇怪。军服上的标志,辰马也未曾在电视上见过。
那个人是谁?她不知道。其实,就连那个人和父亲说了什么,她也不知道。
她唯一清楚的,就是那个人走后,父亲本就憔悴的脸,变得更加凝重了。
当晚,父亲把十咲和辰马两人,叫到了他的榻前。
“十咲。。。”
父亲哮喘的咳了几声,接着慢慢支撑起半个身体,把浑浊的双目,望向她的女儿。
“你。。。已经做完检查了?”
父亲问
。
十咲不语,只是把她的头低了下去,丝毫不敢与她的父亲对视。
“适应性是A。。。那个人说,我的天赋和素质很好。如果我去那里的话,就会有很多很多的钱。”
沉默了良久,十咲终于抬起了头。
“如果我有钱,父亲你的病会好,妹妹以后的生活,也不用在考虑了。”
不知为何,十咲的声音有些颤抖。就像这声音一样,辰马也完全陷入了茫然。
如果有钱能拿,如果能治好父亲的病,哪里不可以去呢?
这样想着,辰马的心里,反倒疑惑十咲为什么要在此纠结。
“那个人,是怎么和你说的?”
父亲深吸一口气,问道。从他的样子来看,他似乎是在压制自己的情绪。
“那个人说,我的母亲是优秀的女武神。。。想必,她的女儿也不会很差。他说他对我很满意。。。”
十咲的声音有些哽咽。
听到十咲的话,父亲愣住了。
辰马看着铁青着面孔的父亲和姐姐,自己也全然变得不知所措了。
。。。
后来的事情,辰马已经记不太清了。她只记得,父亲的脸色,是那样的沉重。至于十咲呢?才不过一个月,她便离开了。
十咲说,她要去一个名为圣芙蕾雅的学园――那是一个能给家里很多钱的地方。
临走前一天,十咲看着眼前的妹妹。
辰马从来没从她姐姐的脸上,看到过这种眼神。她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只觉得在那目光的注视下,她的心会很痛。
“明天,我就要离开了。”
十咲捧住辰马的脸,蹲下身,似是想把辰马的容貌,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辰马,我走了以后。你要负责照顾好爸爸,明白吗?家里的条件,会慢慢变好的。”
十咲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笑道。
“你不要苦了自己。”
辰马看着十咲,她不知道,为什么十咲会哭。
既然笑了,为什么还要流泪呢?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辰马的眼眶,也慢慢变得模糊了许多。
她就要走了,十咲就要走了,她不会在为这个家,受到一丝委屈了。
应该高兴吧。辰马想。
她只知道依靠十咲,年复一年的生活。十咲的离开,不过是甩开了一个负担而已。
应该高兴么?
毕竟,经此一别,就不知何时再见,亦不知能否再见了。
天亮的到来,便宣告着十几年姐妹生活的结束。
两个人,将会奔向两个全新的命运。
“不要走。。。”
就这样哽咽着,辰马把头深深的埋在十咲的肩膀上。
人就是这样,到了分离,才会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才会觉得分开是那样难。
只是,明白了,却也不得不分开了。
十咲便这样抱着辰马,任凭她哭,任凭她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肩膀,自己,也只是微微的笑着而已。
。。。
等到辰马醒来,已经是躺在床上了。
辰马起身,向以前那样,走遍道场的每一个角落,只希望能够寻见她的影子。
找不到,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
黄昏,辰马坐在道场的门口,远远的眺望。
看不到那个人,也不会在见到她工作归来,那副疲惫的笑容了。
天色渐暗,该去给父亲做饭了。
一声叹息中,辰马关上了道场的门。那个人,或许不会再见了。
眼角又一次流下了泪,辰马却懒得去擦拭。她的心还是会痛,虽然早就没了期待,却也趁早的习惯了。
。。。
十咲便这样在生活中消失了。
这几年,辰马经常望着十咲的照片发呆
照片里,姐姐抱着妹妹,开心的笑着。看她的样子,就像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一样。
辰马轻笑一声,转眼间,那个女孩已经长大了。
她也到了照片里那个十咲的年龄了。
“两个人,长的还很像呢。”
辰马这样想着,不禁笑了出来。
只是,她不知道,那个照片里的人,现在又是什么样子呢?
毕竟,六年未见了。
这六年,也一直没有十咲的消息。不知她是去了哪里,就连一封信都没有。
不过,家庭的条件确实变好了。这几年,总有什么组织,每月给辰马家汇些生活费。
每个月,从那个组织得到的钱,是十咲幸幸苦苦打工的几倍。
只是,父亲的身体,并没有因为那些钱财而好转。在十咲离开之后,他的身体便愈来愈差。
三年前,父亲开始住院。又过了一年,他便去世了。
还记得那天,父亲紧紧握着辰马的手。嘴里,却一遍又一遍喊着十咲的名字。
“我是十咲,我回来了。”
辰马将父亲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笑着回答。
父亲已经看不见了,但是在听到辰马的声音时,他那已经因病重而混浊不堪的双目,却变得明亮了许多。
“回来了,回来了,回来就好。”
父亲的脸上,绽放出一道灿烂的笑容。
他颤抖的拉着辰马的手,漱漱流下的泪珠,划过他的脸颊,打湿了他的衣服。
“以后,不要在分开了。”
父亲说。
“嗯,不会分开了。”
辰马回答。
不会分开了。。。
她的泪水,打在他的手上。看着父亲已经无比苍老,却又无比幸福的面孔,辰马的心,也碎了。
她只能骗他,用她姐姐的身份,欺骗她已经失明的父亲。
就这样,她以十咲和辰马的双重身份,在医院里照顾了父亲半年。
最后,父亲的生命到了尽头,还是被辰马蒙在鼓里。
父亲去世那天,没什么预兆。他就像每天那样,在晚上和他的两个女儿说过话后,便睡觉了。
那天以后,他便再也没醒来。
不过,看他脸上幸福的笑容,应该是在做个好梦吧。
。。。
父亲葬在了道场的后边,母亲的旁边。
那个连辰马也没见过的母亲,现在终于和他的丈夫团聚了。
偌大的道场,辰马了然一人。
“浮生幻世,朝露夕霜。”
“不悟执念,舍悟三生。
”
时隔多年,她吟咏着那古老的刀语,再度打开了那个尘封已久的仓库。
她看着那把漆黑的刀,仿佛那把刀,也在注视着她。
辰马笑了笑,便拿起了那把刀。
“我已孑然一身,你呢?”
她擦拭着刀身上的蛛网,自言自语的问道。
刀不语,不过,辰马已经知道了刀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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